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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金子(小小说)

日期:2022-4-21(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他长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她长得娇小可爱,聪明伶俐。虽在一所中学学习,可他们却不曾说过一句话,那时,人们很封建,男女生是不允许说话的,否则,别人会说他们在谈恋爱。在中学三年,见面时只是点点头,微笑一下,彼此不知对方的姓名。高中毕业时,国家还没有恢复高考,只好回家务农。一年后,他在亲人的劝说下,去临村相亲,却意外得发现,对方竟是她,那个曾经心仪的姑娘;姑娘的眼睛一亮,也认出了常常驰骋在篮球场的他。亲事自然而然地订下。这时,他们彼此才知对方的名字,他叫良子,她叫金子。这算不算一见钟情?应该是,也不全是。在年底,他们在亲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他们相敬如宾,良子当了一名民办教师,金子和其他人一样,每天去生产队参加农业劳动,挣工分,用来养家糊口。一年后,儿子出生,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真可爱,起个名字叫萧虎,小名虎子。闲暇时,俩人常常说起学校的趣事,多么盼望自己也能考上大学,可惜,他们却没有这样的机遇。一天,金子正和大家伙在田间劳作,听同伴说今年要恢复高考制度了,开始,金子半信半疑,后来村长证实了消息属实。一些待业青年也可以参加高考。金子心里那个乐啊,扛起锄头向家跑,“良子哥可以参加高考了。”她一口气跑回家,气喘吁吁地对李奶奶说:“妈,我良子哥呢?还没有放学吗?”李奶奶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你良子哥还在学校呢。”金子一边回答着李奶奶的话,一边向学校跑去。良子看到眼前累得满头大汗的金子,也吓傻了:“金子,怎么了?”金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扑哧一声笑了:“看把你吓得,是好事。”然后把刚才听到的喜讯告诉了良子。良子撇了撇嘴,点了一下金子的鼻子:“真像个孩子,我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虎子都快周岁了,我还有机会吗?”

放学后,他俩回到家,一家人为这件事争论起来,可谁都拗不过金子。就这样,良子重新去县一中,进了复习班,成了一名学生。这下可苦了金子,良子身上的重担,压在了她柔弱的肩上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为孩子洗衣服。周末,良子回家,她不让良子干任何家务活,陪他一起复习功课。紧张得复习了几个月,终于迎来了高考的日子。金子不管酷夏的炎热,陪他到省城参加考试,细心照顾他。高考完毕,他们在家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在一个周日的中午,邮递员送来了录取通知书,良子不负众望,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小村庄沸腾了,这可是他们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大学生啊。那时的大学生不同于现在,是天之骄子,被多少人羡慕啊。

良子走的那一天,全村人都为他送行。敲锣打鼓的。老支书握着他的手:“孩子,放心地走吧。金子接替你当民办教师,这样,就不必每天去队里干农业活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千万别忘了金子啊。”金子羞红了脸,眼里闪着泪花。良子心头一热,拉住了金子因劳动而变得粗糙的手,深情地说:“好好照顾妈和虎子,等大学毕业后,我在省城找了工作,接你们到省城安家。”良子在全村人热切的目光中踏上了求学的路。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年的时间眨眼间过去了,良子果然留在省城的一家大医院里。他工作认真负责,很快得到了院领导的信任。在工作期间,他和金子常常书信来往,相互诉说着相思之情。每当夜晚来临,金子都会望着天上的明月,想起远方的他。三个月后,医院又分配了一名大学生,和良子在一个科室。这个新来的同事叫月儿,人长得那个漂亮,让许多年轻的医生着了迷。可她偏偏喜欢来自农村的良子,那股韧劲打动了她的芳心。她频频向他暗送秋波,已结婚的他怎能不知?起初,他会想起金子,那个痴情的乡下女人。可时间久了,他心中爱的天平开始倾斜,终于,完全忘记了当初许下的诺言。

当金子接到良子要离婚的信后,一下子跌倒在地,呜呜地哭起来,吓得旁边的虎子也大哭起来。李奶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连骂良子坏了良心。村长也来安慰金子,可谁的话也不能打动良子的心,最终,他们还是离婚了。不过,离婚不离家,金子还在这个家,照顾着婆婆和年幼的儿子。后来,金子在一次民师转正的考试中,考取了全县第一的好成绩,成了一名国办教师。她努力工作,多次获得县模范教师的光荣称号。婆婆多次劝她改嫁,可她总是婉言谢绝。她的心早碎了,这一生,她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良子很少回家,只有在春节时才来家小住,带着城里的妻子。金子总是躲到娘家,离婚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虎子很争气,从小学到初中,从高中,到大学,成绩一直很好。但他却很少见自己的爸爸。小时候,每当他问起爸爸时,妈妈总支支吾吾地说,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是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当慢慢长大,才知道,爸爸早已经抛弃了妈妈,抛弃了他,他是个只有妈妈而没有爸爸的孩子。他很疼妈妈,很体贴妈妈,心中对爸爸充满了怨恨,只是把恨埋在心底。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良子多次打电话让妈妈到省城的家,可倔强的老人始终没有答应。金子在工作之余陪老人散步,说心里话。曾经多次问金子恨不恨良子,金子淡淡地说:“当初恨,现在早恨不起来了。如果不和我离婚,他怎能安心地在省城工作?又怎么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妈,我不恨,这都是命,我认命。”李奶奶拍着金子的头,流着泪说:“金子,我们老李家对不住你啊,我的好闺女。”

在虎子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李奶奶终于支撑不住了。这时,金子赶紧打来了电话,让良子赶紧回家。当良子风风火火赶到家时,母亲已躺在灵床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看到良子,眼睛一亮,抓住了良子的手:“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可苦了金子了。”金子?她在哪里?顺着母亲的目光,他看到了金子,那个当年漂亮的姑娘,早已被无情的岁月,变成了一个一脸沧桑的中年女性,只是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仿佛陌生人一般。那个小伙子就是虎子,他的亲生儿子,自己从来没有照顾他一天,如今,他已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了,一丝愧疚涌上心头。突然,母亲的手一垂,像一盏灯熄灭了。金子一下子扑到老人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周围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等办完老人的丧事,众人都已离去,良子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心中充满了惆怅。他想离开,可总得过了一七啊,这样,他才算尽了一份孝心。金子每天做好饭后,让他和儿子一起吃饭,在饭桌上,金子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可始终无法做到。一天晚上,他突然从梦中醒来,隐隐约约听到西厢房有说话的声音,怎么?莫非金子和儿子还在谈论自己吗?好奇心促使他披衣走到窗台旁,静静地听着:“虎子,你给我听着,再这样对你爸,我不饶你!”虎子不服气,嘴里小声嘟囔着:“难道你我忘记了吗?他是怎样抛弃你的?”金子颤声说:“我怎么会忘记,可你爸爸只亏欠我金子一人,他亏欠你的,我早已替他还了。过两天,你爸爸就要离开了,你这样对他,他会愧疚一辈子的,我可不想为难他!”良子听了,泪水潸然而下,默默回到母亲的房中,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良子啊良子,你怎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两天后,良子要离开了,村里再也没有人送他,车站上,只有金子和虎子为他送行。也许是听了金子的话,虎子喊了他一声“爸爸!”,他的泪再次流下,可却没有答应,自己不配当这个爸爸。他踏上了北去的列车,久久凝视着站台上早已变模糊的身影。心中默默地说,“良子,这一生你失去了最不该失去的金子,她才是你今生最该爱的人,是一块儿真正闪着金光的金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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