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4-23（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这些年，我总是在重复的做着一个梦，我梦见柳叶送我的布娃娃。从土堆里爬出来，用一双柔软的小手抚摸着我的脸。
——题记
其实，我的故事很简单。
每次抬头望去，都能看见晴的很好的四四方方的天空，偶尔有两只飞鸟嘶叫着略过，在地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
这时候，我就无限感慨，其实人也是这样，不管你有多大的心多大的性，透过光的折射，在地上留下的，永远是那个会痛会痒的躯壳。
影子，才是最真实的。
我一直想做一只飞鸟，可以煽动灵巧的翅膀，在天空自在的飞翔，那是多么令人神往。
再见到柳叶的一瞬，我便知道，我的生命终将为她沉沦深陷，万劫不复。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是真心待我好。
童年的斑斑点点就像是一把刀子，活生生的刻在胸口，那些相关的记忆，一旦形成，就难以抹去，不管是疼痛还是幸福。
我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收养我的人，是一个又穷又脏的乞丐。
明明是养女，我却遗传了他天生就受人看不起的本性，被人遗弃，这是多么大的耻辱，又被一个乞丐收养，就注定了我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可悲童年，或者说与众不同的人生。
“小皮球儿，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那些穿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小朋友在跳皮筋，我蹲在一旁，小小的一团，满怀落寂的看着他们，心里是多么的羡慕啊！
我不敢跟他们说话，他们一定会拿着石头木棒追打我，我小小的身体上全是伤痕，那个时候，我没有朋友，没有伙伴，破破烂烂的从街上走过，接受着那些上等人的冷嘲热讽和唾弃的目光。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还很开心的咧着嘴巴朝他们笑。
后来，我长大了，有了自尊心，懂得了人情冷暖，也学会了哭，有人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会跑回老乞丐哪里，对着他哭。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他只会埋着头弄那只只有几根毛的旧毛笔，在地上写写画画，等我哭完了，才说一句：“这就是你的命。”
在老乞丐哪里，得不到半分安慰，渐渐地，我学会了反抗。
他们打我的时候，我就会拼了命地反抗，伸手去扣他们的眼珠子，撕他们的嘴，拿着尖锐的石块朝他们头上砸，总之，人身上哪里最软弱，我就打哪里，反正我也是贱命一条，我的命没有他们那么值钱，这是我在反抗时唯一的思想。
后来，他们对我的欺压变成了恐惧。他们远远地见到我，就会吓得跑开，嘴里喊着：“那个小乞丐来啦！”看着他们不要命的逃，我的心里拂过一阵自豪，我想我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乞丐了，但自豪过后，我有觉得无缘无故的难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种感觉叫孤独。
懂事后，我时常在想一个问题，人性中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因子，他们自私、顽固、狠毒，欺软怕硬、奴颜媚骨，他们肆无忌惮的践踏别人，以满足那虚无自尊心。
但是柳叶不一样。柳叶是小时候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记得，她给过我一个馒头，她坐在我身边，说：“你好臭啊，你该去洗澡啦！”
我大口大口地嚼着馒头，那香甜的味道，至今想起来，都还会在唇齿间滑动。吃完了馒头，我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臭。”
柳叶看着我的样子，叹息说：“哎，你真是一个可怜的人，你认得字吗？。”
我点点头，“老乞丐认字，他常常逼着我写字。”
她说：“我教你读书吧，等你有知识了，你就不会乱打人了。老师说，人们野蛮，就是因为人们不懂知识，不讲文明。”
自那以后，我只敢亲近柳叶一个人，每次看见她手里拿着好吃的，我就紧紧地跟着她，直到她一边骂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不甘心的塞在我手里，然后看着我狼吞虎咽。那时候，她骂我的神情都让我觉得温暖。
可是在我11岁那年，柳叶走了。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老乞丐死了。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是我亲眼所见。
那些人说，他是进到人家屋里，偷了人家的东西。
他们手中的棍棒不停地落在他身上，他惨叫着，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我跑上去撕咬着那些人，却被他们一脚踹开，他们踹在我的肚子上，我痛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老乞丐被他们打得血肉模糊。他们尽情地发泄着，把积压在内心的所有仇恨都发泄出来，发泄在这个没有任何反抗力的老乞丐身上。
他们发泄完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老乞丐血淋淋的倒在马路上，像一只被车撞死的狗。我扑在他身边，“哇”的一声哭出来。
后来，随着我的渐渐成长，我不停的问自己，有的人的命是不是可以贱到一文不值，有的时候，一只流浪狗在门边徘徊，主人家都会大方地扔给它一个骨头，更何况，那是一个人。老乞丐收养了我，这是天大的善事，他应该得到别人的尊重，应该得到上天的垂怜，他是一个好人，可是为什么呢？那些残忍的人，他们会去关注谁和谁厮混到了一起，会关注谁又在背后说了谁的闲话，唯独不会关注一下那个伟大的老乞丐和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悲惨的命运。
这是多么残酷啊！
柳叶来找我，她手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布娃娃，那本是她最爱的玩具，她看到我哭得伤心，就把布娃娃放在地上，“这个给你吧，我要走了。”
第二天，她就真的走了。
那个布娃娃我没有要，我把它埋在了老乞丐的坟前。老乞丐的尸体是由两个人陌生人来处理的，他们怕他发臭污染了空气，我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一边骂一边掩埋。
我在纸上写下漂亮的四楷书：知恩图报！
书法，是老乞丐教我的，他死后，练书法成了我唯一的习惯，我每天拿着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后来，竟然有人说我写得好，于是，他给我买了纸和笔，叫我好好写，再后来，我就成了一个以卖字为生的人。
现在想来，那个命如草芥的老乞丐给了我多么大的恩惠，我还能承蒙他的恩情，以此为生。
柳叶坐在镜前，仔细地上着妆，我回过头去，看着镜子里她姣好的容颜，一动不动，都说相由心生，柳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我们是在两年前重逢的，那时，我正把一个啤酒瓶砸向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的脑袋。
他喝醉了酒，一把抓住我的手，笑道：“美女，陪我喝一杯。”
我挣开他的手，说：“离我远点。”
说我美的人已经不止他一个了，我想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从小遭人遗弃受人侮辱的野孩子，会长成今天这样一个字写的那样好长得那样好的女人。
真是造化弄人！
哪知他却得寸进尺，伸手来摸我的脸，我没在对他客气，顺手操起一个啤酒瓶，就朝头上砸了下去，四周响起了尖叫声，血顺着他的额头不停地往下流。
强烈的暴力反抗意识已经在我的生命里生了根，拔不掉了。
无意间回头，就看见身后目瞪口呆的柳叶，我还清楚记得她的样子，可是她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我拉着她的手，叫：“柳叶，你还记得我吗？”
她吓得慌乱逃离，我在身后紧紧的跟着她，跟了好远，我在她身后大叫：“柳叶，别跑，是我，我是小乞丐，你忘了吗？”
她站住，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脸的惊恐，“你是那个小乞丐？”
我点点头。
她吐了一口气，喘着粗气，说：“你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后面传来嘈杂的声音，那个被我打的男人带着人追上来了，她一把拉着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我们跑到一个小巷子里，累得气喘兮兮，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彼此哈哈大笑，我说：“其实我们不用跑，我可以跟他们拼了。”
柳叶白了我一眼，“敏敏，你还是改不了你那个臭脾气，这是在演绎生活，不是拍武侠大片，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柳叶的父母离婚了，家庭破碎的伤痛在她心里盘根扎据，有能力养活自己时，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们，她说：“敏敏，本来我还以为，我就要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在世界上飘来飘去了，但是没想到会遇见你，以后，我就不会孤独了。”
她化好了眉，起身来到桌旁，两眼透出赞许的目光，“敏敏，我从来没有见过写得这么好的字。”
我没有在意她的夸奖，问：“你今晚是要去见他吗？”
她点点头，“是啊，他那么远来看我，我应该要去接他的。”
“可是我不放心你，毕竟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她抱怨，“敏敏，我们已经谈了两年多了，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就算是坏透了，也不可能隐瞒这么久吧！你呀，就是喜欢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坏人。”
“不是我把人想象成坏人，而是人本来就有那么坏。”
“好了，我不听你说这些又苦又涩的话，我要去了，晚上不用等我了，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我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想，这虚无缥缈的爱情，就真的值得人这么不顾一起吗？
柳叶常常说我心高气傲，不屑那些庸俗的追求者，对爱情考虑得太淡。但是，她又何尝知道，不管我多强大多狠毒，我始终也只是一个女子。
那天晚上，她果然没有回来。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的男朋友叫纪贤，在一家公司里当会计。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从她手机里见过他的照片，一个不帅却很灿烂的男人。
以前，柳叶每天晚上躺在我身边和他打电话。我头靠在她的怀里，听着他们的甜言蜜语，久久难以入眠。从她洋溢着幸福的脸上，我看得出，这个叫纪贤的男人，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无可取代。
柳叶说：“敏敏，你也应该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那样，你才不会对这个世界充满仇恨。”
我问：“是我仇恨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在仇恨我？”
她没有回答。
我又问：“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摸摸我的脸，说，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把握得好，就会甜，把握得不好，就会苦，有的人，想得到，却得不到，有的人，想甩，却甩不开。就像我和纪贤，或许只是为了相互依靠，才有了某种关系，一旦我们不再需要彼此，我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要真正说到爱，也许，我们谁也不爱谁。
她说的道理，我不懂。
次日一早，柳叶来电话说，纪贤要请我们吃饭。
见到纪贤的那一刻，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好的预感，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我脸，那样子，跟我见过的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没有两样。
柳叶偎在他身边，朝我招手，“敏敏，快过来。”继而跟我介绍到，“这是纪贤，我跟你提起过的。”
纪贤伸出手来，礼貌的和我握了握，笑道：“早就听柳叶说起过你，是个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笑笑，没有说话。
一晚上，他极力的想装出成熟得体的样子，只是伪装的痕迹太过明显，与他本身的言谈举止极不相符，别扭极了。
真不知道，柳叶到底喜欢他什么。
以后，他们便常常厮磨在一起，我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下笔无神。
国庆假的时候，柳叶决定回家，她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回老家看看我妈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妈，我想回去看看，敏敏，我走了，你就好好帮我招待一下纪贤，还有，别老对他苦着一张脸，人家又不欠你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回去呢？”
她捏捏我的脸，“招呼都没打一声，哪敢带回去啊！”
纪贤则在一旁，笑道：“叶儿，你好好照顾自己，你放心吧，我也替你好好照顾敏敏的。”
看着渐渐走远的车子，人来人往的车站，周围杂乱的喧哗。我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纪贤，说：“走吧，不要两天她就回来了。”
纪贤跟上我，问：“敏敏，能不能带我上你们家坐坐？”
“我们家小的很，怕委屈了你，再说，柳叶要是想带你去的话，早就带你去了，你如果真的想去的话，就等柳叶回来带你去吧。”
他说：“那你能不能送我一张书法，听柳叶说你的书法写得可好了，我要一张去做个纪念，说不定收藏两年就能卖出个好价钱，哈哈。”
他的奉承让我觉得好笑，我说：“我的书法不送人，连柳叶都没有送过。”
他哑口无言。
次日一早，我还在床上，便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敏敏，我在你楼下，下来一起吃早餐吧！”
我从窗户探出头去，果然看见他站在楼下，朝我招手，穿着一套白色的西服，人模狗样。
我站在那儿，望着楼下穿梭的人群和车辆，没有拒绝他，也没有下去，他愿意等，就让他在哪里等，我喜欢看别人自轻自贱的样子，那样子，让我觉得痛快。
后来，他干脆来敲我的门，说：“敏敏，我在下面等你呢，你怎么不下来呢？”
我在心里嘲笑他，你是我什么人，你会这样无缘无故关心我，我说：“纪贤，不要对我这么虚情假意的，我对你，没兴趣。”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说：“敏敏，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跟柳叶是好朋友，所以才约你吃饭的，你想太多了。”
“我有没有想多你心里清楚，我告诉你，你若真喜欢柳叶的话，你就好好对她，你若不喜欢她的话，就趁早离开她，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三心二意，我绝不放过你。”说完，用力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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